枣花飘香

文/宋海平

我的家乡地处鲁西北平原，属暖温带半干旱季风区大陆性气候，温度、光照和风寒很适宜枣树的生长。

枣树长势泼辣，不择环境，田间、沟旁、院落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。

儿时的记忆中，老家院子东屋墙根下有一棵老枣树。

它挺拔粗壮的枝干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，犹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，年复一年，日复一日，见证着岁月的变迁。

到了仲夏时节，天气温和，枣花儿在油亮、葱绿的嫩叶陪伴下靡靡地盛开着。

看它小如米粒，形状似小星星，黄灿灿的，带着丝丝的甜味。

成群的蜜蜂翁嗡嗡地在枣树的花间上下翻飞，忙着采集花粉。

母亲把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老爷爷从东屋搀扶出来，坐在院子里那把老式的藤椅上晒太阳。

暖暖的阳光照在老爷爷面色红润的脸庞上，愈发康健和慈祥。

记忆中，我的爷爷去世过早，奶奶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去了远在好几千里地的城市给姑姑照顾儿女。

老爷爷的晚年生活，母亲义不容辞来承担。

勤劳、贤惠的母亲为整个家庭不辞劳苦地操劳着。

给年迈、行动不便的老爷爷端屎、端尿、洗衣、喂饭。

夏天驱赶蚊虫，冬天烧热炕给老爷爷取暖。

母亲不嫌脏，不怕累，默默无闻，任劳任怨精心伺候照管老爷爷。

成熟的枣花儿黄灿灿的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
风儿一吹，簌簌落下，落在母亲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和丝丝白发上。

老爷爷的全身也被枣花覆盖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华。

母亲给老爷爷慢慢整理好衣襟，轻轻抚去老爷爷身上的枣花。

老爷爷微笑着对母亲说：孙媳妇，看今年盛开的枣花，到秋季又是大丰收啦！我和哥哥围在老爷爷身旁嬉笑着、打闹着，不时伸出双手接住飘落的枣花，尽情地闻着它的芳香，像是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，不忍它离去。

青绿、椭圆的枣儿随着时光的推移一天天长大、变红。

七月十三枣红眼圈，七月十五枣红屁股。

八月一到，成熟的枣儿红彤彤的，又大又圆，挂在枝头像颗颗红色的玛瑙，晶莹，剔透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发出迷人的光泽。

摘一个品尝，清脆，甘甜，回味无穷。

打枣那一天，全家齐上阵。

母亲、哥哥、二婶、堂哥、堂姐、堂妹争先恐后，忙得不亦乐乎。

母亲和二婶把两个大大的棉包袱铺在地上撑开、摊平，哥哥和堂哥每人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杆子，他们攀着梯子敏捷地爬上东屋房顶，找准最佳位置，精准地对着成熟的大枣，卯足力气一杆子打下去，枣儿瞬间啪、啪落地。

不免有调皮、任性的枣儿咕咕噜噜到处翻滚。

我和堂姐、堂妹嬉笑着、追逐着四下捡拾。

捡起一个最红、最大的枣儿不忘自己先品尝一番。

清脆，甘甜的滋味，瞬间幸福感满满。

半个上午的时间，树上的枣儿基本打完了，树梢上残留的没有完全成熟的几个青枣，零零散散地挂在枝头，风儿一吹，四下摇摆，任凭今后遭受风吹雨打和鸟儿们的侵袭。

记得姥姥家院子里也有两棵枣树，分别栽在姥姥堂屋前的东侧和西屋的前檐下。

它们年轻、旺盛，树干笔直、细矮，垂下的枝条触手可及。

尽管树龄不长，可每年结的枣儿还不少。

两棵枣树一大一小，遥相呼应，像一对母女默默相望，静静相守。

枣儿前尖后圆，细腻圆滑，肉多，酥脆，甘甜，是我的最爱。

尤其是完全熟透的枣儿若不及时摘掉，薄薄的皮儿四处崩裂，露出乳白色的果肉。

可别小看这崩裂的枣儿，吃起来最甜、最酥、最脆。

因为这两棵枣树独特的魅力，也是吸引我每年秋季必去姥姥家小住几日的原因。

姥姥家的小院里，古老的织布机发出嘎吱、嘎吱的声音，梭子在织布机上来回穿梭。

姥姥和妗子一经一纬忙忙碌碌交织着寸寸光阴，那纵横交错的美丽图案是姥姥和妗子辛苦的杰作。

心灵手巧的姥姥，用她亲手织成的彩色棉布起早贪黑，不辞辛苦，给我和哥哥一针一线，密密麻麻缝制一年四季不同款式的服装。

我和哥哥每次穿上姥姥缝制好的新衣服，心里美美哒。

不忘蹦蹦跳跳跑到大街上向小伙伴们炫耀一番。

快要成熟的长枣黄灿灿的，泛着淡淡的红润，风儿一吹像个风铃，四下摇摆。

我和表哥打闹着、嬉笑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捉着迷藏。

大汗淋淋的我玩累了，一屁股坐在西屋前那棵枣树下的马扎上，习惯性地看着姥姥和妗子在织布机上娴熟、匀速地精彩表演。

再看看头顶上将要成熟的枣儿，闻着它淡淡的清香，禁不住垂涎三尺。

此时姥姥和妗子看出了我的心思，慈祥的姥姥微笑着对我说：妮，摘个尝尝鲜吧，虽然还没熟透，也可以解解你这个小馋猫。

姥姥话音一落，我快速起身，摘下头顶上又大又红的枣儿放在嘴里，嘎嘣一口咬下，清脆绵甜的滋味直抵心田。

岁月如刀，刀刀催人老。

随着时光的流逝，慈祥的老爷爷在82岁那年的春季寿终正寝。

80年代初我家的老屋拆迁了，我们全家搬到了村西头新落成的五间砖房，老院的那棵老枣树也不知去向。

90年代初一个中秋佳节即将到来的前夕，母亲突发疾病永远离开了她不舍的家人，成了我这辈子永远的心痛。

没能给母亲尽孝，是我一辈子的遗憾，更成了我心底深处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
每每想起，至今依然隐隐作痛。

母亲忙碌勤劳的身影和饱经风霜的面容在我脑海里时常浮现，我也念念不忘那棵老枣树，怀念它陪伴我幼年的美好时光。

姥姥、舅舅、妗子先后去世，姥姥的院子里空荡荡的，只有两棵长枣树静默成长，且一年比一年旺盛。

前几年哥哥去探望表哥和表嫂，哥哥对表哥说出了我们姊妹几个的心思。

挪走了姥姥堂屋前那棵树龄稍长的长枣树，把它同样栽在了我家堂屋前。

哥哥说：这是一种念想，看到它就仿佛看到了去的姥姥、舅舅和妗子。

这棵枣树很有灵性，第二年就开花结果了。

这几年长势愈加旺盛，在它的根旁又生出了多棵幼苗。

哥哥小心翼翼把它们一一挪出，栽到院子里不同的角落。

去年秋季我和哥哥一起回老家，六岁的大侄孙钰儿在枣树下惦着脚丫，仰着头，指着硕果累累，红彤彤的枣儿对我高声呼喊：姑奶奶、姑奶奶，快看、快看，那两个枣儿又红又大。

循着侄孙的声音我快步走向枣树，摘下两个最大、最红的枣儿，一个给侄孙，一个自己品尝，瞬间泪流满面。

枣花至小能成实，桑叶虽柔解吐丝。

堪笑牡丹如斗大，不成一事又空枝。

今年的枣花又开了，风儿一吹，馨香四溢，我闻着它的香甜，感受着季风的抚柔，追忆着逝去的时光，享受着幸福的当下。

壹点号 平安吉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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